Signorina

杂技(二)

if向,假如刘家娟婚后才与郑凯旋重逢。

warning:婚内出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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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凯旋舍得放血请客,狮队成员也非常识趣,不需他开口已经心有灵犀主动替他们打掩护。男人与男人,于寻欢作乐一道是天然同盟,连眼神都无需交换已建立十足默契。

那日郑凯旋同李旭生在餐厅会面业内友人,正遇上许娟然在隔壁桌,半是讲笑半认真走过来向他们打招呼:“一到周末就call我老公陪,我还以为你们没第二个朋友。既然有人陪,不如就放过我老公啦。”望一眼桌上的菜色,又关切道,“早点结婚找个人在家里煮饭给你吃啦,好过日日外食,不健康的。”

她或许有心挖苦,或许当真只是没心没肺,口无遮拦,总之听来实在叫人不爽。李旭生撇嘴,直想翻白眼,不耐烦这样曲里拐弯的诘问,夹枪带棒回呛道:“这么关心,你想去给他煮饭?”

见她一时哽住,答不上,更乘胜追击:“在屋里管你老公就算了,管到外面来会不会捞过界?”其实并无替刘家娟出头之意,不过是厌恶她谆谆教诲的模样,对郑凯旋指手画脚。她是他们的什么人?他竟开始有些理解刘家娟为何新婚不久即冒险搭上郑凯旋。这种日子,给他捱一天都够受。

许娟然性情直率,心直口快,这场面下挨了呛,颇有些下不来台,自然不甘心不顶回去:“我管我老公关你什么事?”

“是,不关我事。你老公是你的狗嘛,你叫他站就站叫他坐就坐,他出门都要你牵条绳才得嘛!”

这段火药味十足的偶遇最初从许娟然口中听来,不免令刘家娟心惊肉跳。广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,许、郑两家皆是扎根于老城区的土著,活动范围有交集,再正常不过。李旭生对他心怀偏见,也正常,他并不在意,甚至觉得李旭生所言与事实大差不差。

他出门虽然无需牵绳,请示汇报却不得少,原因给足,更要防许娟然随时来电查岗寻人。虽然许娟然不过一开始问过两次,没发觉异样,后来便放心地不再追究,但到底不敢掉以轻心,自己也知道是见不得人的事情。

与郑凯旋发展成这样的关系实在出人意料。从前未敢奢望,婚后更不曾预演过如何向妻子撒谎掩饰。重逢太迟,迟到他已成为别人的丈夫,迟到连见面也变成偷情幽会,要做足铺垫与借口。

倘若结婚前就有机会与郑凯旋一起,他可还会选择迎娶许娟然?

不是没设想过这一种可能。不过就算将日历拨回那时,他仍会坚持与许娟然拖手走红毯,没疑问。算起来比地球与火星还要相距更遥远的两个人,如今能躺在同一张床上,有时自己也觉得恍惚,像一场太美太虚幻的梦,缺少实感。

太清楚这样的关系不可能长久,不敢全盘押注。一但郑凯旋丧失兴趣,他即刻回归孑然一身,一无所有。

而父亲的病、乡下的母亲与阿爷所需要的长期支持,只有许家愿意持续负担,为此他必须以人生做交换,没得选。

前面廿年,饱尝贫穷滋味,虽然衣单食薄遭人笑,但并不觉凄苦。他所求不多,一向知足常乐,一箪食一瓢饮,能与家人对坐吃一餐团圆饭足矣。

身为男子,他并无发达志向,不羡慕荣华富贵,亦不曾怨怼命运不公,早已安心接受穷到见底的宿命。如果父亲不曾发生意外,他大概会按照原先的规划,打工还完钱,节衣缩食半工半读念个大学,毕业在城中找份工,每月尽量多汇些家用,努力养活一家人。

如今天降好运,轻松携全家鸡犬升天,叫人羡慕得眼热,只是从此永远失掉与郑凯旋光明正大并肩走的机会。

每一分所得必定代价巨大,是穷人残酷的生存规则。生来不曾拥有的东西,贪心妄想,即使拿后半程人生做交换,也不过望一眼梦想虚幻的倒影,未必触得到美梦的边缘。显然刘家娟已是个中幸运儿。

他应该知足——至少在重逢郑凯旋之前他非常知足。一个家徒四壁的穷小子,能娶到这样的富家千金,且又还对他一心一意,合该去给祖坟上香。

人人都羡慕他好彩,可只有刘家娟自己知道:攀上这等朱门绣户做亲家,像找了一份报酬远超预期的工,知道自己水平并不称,诚惶诚恐地捧着饭碗,做梦都怕犯错,不敢有半步差池,谨防随时失业。

未曾想兢兢业业四五年,令他动摇犯险的对象竟然是郑凯旋。

在狮馆垫子上与他抱在一起疯狂的时候,窗外轰轰烈烈的暴雨声铺天盖地,如同比赛那日震天的鼓声,简直像在为他们助兴,再合适不过的背景乐。

数年前同样的暴雨夜,岭南梅雨季浓稠的潮湿气味,划过眼前的零碎钞票……他半眯着眼,视线里晃动的顶灯像一盏刺眼的太阳,不带温度的,惨白惨白。记忆里的画面模模糊糊重映,与眼前的场景重叠,交替闪现,刺眼得令他几乎想落泪。

……

身体前所未有地接近,两个人的距离却比从前更加遥远。

曾经的外卖仔与舞狮人,再见已是登记结婚后。婚礼尚在筹备,许娟然应原狮队邀请去看比赛,刘家娟陪同。看见郑凯旋携蓝色狮头再次站上梅花桩,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同鼓点重重擂动,一锤锤震麻胸腔。毫无疑问郑凯旋演得最劲最精彩,当之无愧的王者,比记忆中气势更足,更威猛,他拼了命鼓掌,一双眼几乎离不开那劲挺身影。

好久不见。

没想过之后还能再见,在他的婚礼上,郑凯旋应邀来道喜——当然不是刘家娟请的。他那一份喜帖只礼貌性发了几个同事与领导,母亲阿爷、师傅师娘、阿猫阿狗,各个都推脱有事走不开。刘家娟哪里不明白他们的心思:来了反而不自在,在这高朋满座的场合一个能说话的熟人也没有,平白坐如针毡;更怕许家不高兴穷亲戚现身,在一班富贵亲友面前伤面子,对外只借口说这一场是女方家做主摆的酒。

至于男方家的那一场?“迟些再说”,迟些当然没人蠢到真的去提,毕竟商议婚事时许家父母屈尊下乡,已是看在爱女份上赏足面。

想必郑凯旋也看出来了,抱着臂瞧热闹,看戏似的饶有兴味地将他由头打量到脚尖,敬酒时嘴边噙着一抹冷笑,如同冷水浇头,冻得他由心头直颤到指尖。

谁都可以嘲笑他,唾弃他,看低他,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,他早已学会承受各色目光,习惯到麻木。可唯独郑凯旋——只有郑凯旋,他嘲讽的眼神只是余光扫过也似利刃一抹,剜得他心口剧痛,痛入骨髓。

心神不宁,身体便轻飘飘好似感官失灵,忘记正身处何地,忘记动作,忘记手脚,直到彻底忘记躯体的存在。满场锣鼓与喧闹都像隔着水的声波,嗡嗡的绕成一团,听不真切。他舞狮舞得像被抽了魂,一具无意识的躯体随风飘荡,恍恍惚惚,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在台上跌倒,直到被人扶起还懵懵懂懂,仿佛摔痛的是别人的肉体,与他无关。

他的心思、感官、全部的注意力,仍停留在方才那一眼,由洞开的狮口里看见的郑凯旋似笑非笑的面容。

他怎么会来?

婚礼是许娟然的展览场亦是他的处刑场,在最华丽的舞台上给人看最难堪的笑话,他本无所谓,反正台下观众一个也不熟——可偏偏郑凯旋来了。

无论观众有几多,他都不愿让郑凯旋看见这样的自己:小丑剧里最滑稽的主角,低声下气,恬不知耻,为了高攀不择手段,还要端出来当作功绩似的炫耀。

他会怎样看待自己?恐怕比当初的外卖仔还要更令人鄙夷。那时他至少还有底气与骨气为自己正名。可如今呢——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,什么理由辩解?何况郑凯旋并不需要他的解释,他不过得闲来看一出好戏。

洗手间的冷水拍在脸上,冷得透心彻骨。刘家娟抬起头,失神地望住镜子里的黑瘦青年,新定制的香云纱唐装穿在身上也显得别扭,当然因为廉价人衬不起高档衫。鲜艳喜庆的红更衬得他肤色黑黄暗沉,烈日炙烤的痕迹一览无余。这样的面孔应该出现在工地,而非高档酒宴。

太出神,连脚步声也没留意,厚重门板被人推开,他受惊,下意识扭头,呆呆地和走进来的男人四目相对。

英挺、高大、结实,衬衫笔挺,和记忆中一样有型,甚至比从前更加有型。时光将郑凯旋的男性气质沉淀得更浓,雄狮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。他为之心折,却不敢直视。

匆匆抹了把脸,刘家娟心乱如麻,一低头便想往外跑。太尴尬了,比方才在外间敬酒还要尴尬,没有满场观众稀释气氛,他根本无颜与他单独相对。

闷着头夹起肩只差将自己缩成只老鼠,瞎子也看得出他意图。刘家娟逃得快郑凯旋挡得更快,他才抬脚,擦身而过的一瞬间,一股大力撞过来,将他拦腰往后推。

再一次切身感受到郑凯旋的力气,较比赛那时更加真切。刘家娟挣不脱——其实并非当真打算挣脱——厕所隔间的门向外开,松垮垮锁扣根本承不住郑凯旋体重,何况再加上一个他。还好是最里面一间,刘家娟反客为主,推他抵上瓷砖墙面,不顾一切勾下他的脖子吻上去。

……

凌晨起床忙到现在他还没吃上一口饭,再丰盛的酒宴也是预备给客人的,主人家往往尝不到。早上只匆匆垫了两只叉烧包,红白啤酒混着灌下去,这时酒意一齐涌上头,醺醺然飘飘然,只管一径向他索求,心急如焚。

但再醉也还觉察出郑凯旋的指尖搭在他无名指根,有一下没一下摩挲。

他的婚戒。被体温煲热了也还是道冷冰冰的枷锁,无言的烙印。

心跳骤然踏空,自八千尺云端跌落,粉身碎骨,激情狂热中刘家娟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,一时顿挫,却不甘心,仍若即若离贴住他唇,睒着眼胆怯不安窥他面色。

假使若有人求婚,我亦要等,等亲多一次你体温。要怎样话他知,他并未曾得到那样机会。

他会在意?当然不。不过是多彩人生一段可有可无的点缀,偷情还比普通拍拖更刺激,别人的男人向他投怀送抱,更显出他魅力十足,酒桌上引以为豪的谈资,装作不经意提起,搏众人会心一笑。他怎会知道于刘家娟是怎样刻骨铭心。

以为自己早已遗忘,甚至误会当初心口的波澜也不过是自己错觉。婚礼上一照面,多少记忆画面一齐复苏,似一整个的锣鼓镲乐队咆哮,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逼过来。冷淡鹰眼,雄健身姿,锐不可当的高傲男人。

一直欺骗自己,以为那时振荡在耳边的不过是赛场鼓点,以为耿耿于怀的只有被扔钱侮辱的经历,如今避无可避,方敢承认那余音袅袅是心动的震颤,无可抗拒被他吸引。

可惜永远没机会以言语表白,只好尽数用肢体表达。好在这年代像他这样的人越来越多,先建立一段符合社会需求的婚姻,家务助理与血脉后代,其他种种,则向婚姻外去寻求满足。

郑凯旋大约也见怪不怪,从没问过他为何明明不喜欢许娟然还要结婚。婚姻于男人可以是利益交换,可以是合伙营生,可以是老年保障,唯独不需与感情有关联。

所以他至今单身,因为什么都不缺,想要的尽可以靠自己挣。请得起家政,亦无心延续后代,即使日后有此打算,恐怕拿钱换个孩子也轻松过结婚,又不是出不起价。没人喜欢被管束,有钱的男人更厌恶约束。

结了婚再出去玩,至多不过说起来更风光,郑凯旋倒无心争这种风头。但换成刘家娟就要小心翼翼谨防被看破,跟他出去露面也多是见无极狮队的人,装模做样坐一会儿茶楼。

有一回做完了才去吃饭,虽然洗过澡,从内到外都仔仔细细清理过,仍旧对着镜子转来转去检查外露的皮肤,担心蛛丝马迹露出破绽,尽管舞狮者多数粗枝大叶。

落座时李旭生有意无意朝他瞥了一眼,他没想到是因为酒店的沐浴露只有一种气味。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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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以前的文章不要点红心蓝手,因更换电脑,部分古早文档已经丢失,被屏蔽了没有备份。
其余备份见AO3,id:signorina_y。
人还在lof每月至少会更新一次,没更新就是火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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